咏絮之才

　　桓温死了以后，大臣谢安掌了大权。谢安本来是阳夏人[阳夏在河南省太康]，后来才到了南方。他从小就聪明，很讨人喜欢，连王导也当面夸过他。

　　那时候，东晋有许多“名门望族”，都是顶有势力、顶有钱的人家，又叫“士族”。士族的地位很特殊，可以世世代代做官，土地、奴仆什么的当然也少不了。象王导家和谢安家就都是士族。这些家里的人都是从小就读书，长大了当官，所以见识就多，交游也广。同时也有一些子弟一向享受惯了，除了吃喝玩乐以外，什么能耐也没有。谢安成年以后跟别人不太一样。他不想当官，跑到会稽[在浙江省绍兴市]去隐居起来。直到四十多岁，桓温请他出来的时候，他才到朝廷里当了司马。

　　谢安在会稽结识了王导的侄子王羲之[羲xī]。他们两个人挺能说到一块儿，经常相约去游山玩水，喝酒作诗。王羲之当过刺史，还当过将军。可是他最喜欢的还是写字。

　　王羲之从小写字就入了迷。他没有事的时候，就一个人琢磨：这个字怎么搭架子，怎么能写出气派来;横儿怎么摆，竖儿怎么放。心里想着，手还不停地在衣服上划来划去。日子一长，连衣服也划破了。他每天用毛笔练字，写完了就到南口的小池子里去涮笔、洗砚台，结果据说把一池子水都变成了黑色的了。功到自然成，王羲之就这么着慢慢有了名气，成了有名的大书法家。

　　有一回，一个老太太在街上卖竹扇子。王羲之走过去，随手用笔在每把扇子上都写了五个字。老太太不认识字，还以为他把扇子弄脏了呐，就噘起嘴来说：“瞧你，划了这么多道儿，我还怎么卖呀!”王羲之笑了笑说：“您拿去卖吧，就说是王羲之写的，准保每把能卖一百钱。”老太太照他说的去卖，真地不大工夫就卖完了。

　　有个道士想请王羲之写字，可一直没有机会。他打听到王羲之喜欢鹅，就养了一群鹅，意思是想把王羲之引来。王羲之还真来了，看见他有这么多鹅，就要买。道士说：“这不难。只要您能给我写一卷经书，我把鹅全给了您。”王羲之满口答应，写好了经书，把鹅拿走了。后来，请王羲之写字、写经书的人越来越多。

　　谢安知道王羲之有这么大的名声，又是自己的好朋友，就把自己的侄女谢道韫[yùn]嫁给了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。王凝之学他父亲，也会写一笔好字。可他别的本事不大。倒是谢道韫是个脑子挺灵的女子。

　　谢道韫小的时候，有一年冬天，谢安跟家里的晚辈们聊起写诗作文章的事。恰好外面下起了大雪。雪花让风一吹，满天乱飞，越来越大。小孩儿看了，高兴得又蹦又跳。谢安对孩子们说：“今年雪下得厚，明年就能丰收。常说的‘瑞雪兆丰年’就是这个意思。”他说着，就想让几个小孩儿作诗;又一寻思，他们的年龄太小了，哪儿会作诗呐?他就顺口说了一句：“白雪纷纷何所似?”意思是说，白雪漫天地飞舞着，象什么呐?谢安的一个侄儿谢朗想了想，回答说：“撒盐空中差可拟。”意思是说：把白颜色的盐末儿从空中撒下来，可以勉强来相比吧?

　　谢安听了，笑了笑，摇摇头，可不说话。他想：盐末儿从空中撒下来，一直往地下落，“沙沙沙”的，一会儿就完了，哪儿象雪花飞舞呐?

　　忽然又有个小孩儿说：“未若柳絮因风起。”意思是说：不如比作柳絮乘风在空中飘扬起来。

　　谢安一听，对呀!春天里，柳絮纷纷扬扬，随着风上下飘舞，和雪花飞舞多么相象啊!这个比方，比那撒盐的比方，可真是强得多啦!说这一句的，正是他的小侄女谢道韫。谢安一下子高兴得什么似的，把这个小姑娘搂过来，夸她说得好，比方得恰当。这以后，谢道韫就跟着大人学作诗，后来真成了一个女诗人。大伙儿都称赞她有“咏絮之才”。

　　谢道韫不但会写诗，还很有口才，挺会说话。她嫁到王家以后，有一次，王凝之的弟弟王献之[王羲之的第七个儿子]跟一个客人辩论。王献之说了半天，都给客人驳倒了。他心里不服，可又说不出什么来。谢道韫在里屋听他们说得挺热闹，就把他们俩说的事全记住了。她听见王献之越说越没有词儿了，就着了急，赶紧让一个小丫头出来对王献之说，她可以替他跟客人辩论。

　　王献之很高兴，对客人说：“我说不过您。我的嫂子想跟您辩论一番，您看怎么样?”客人说：“那怕什么?就请她出来吧!”

　　古代的大家妇女，不能跟不相识的男子见面。所以谢道韫让丫头摆上一座青绫子做的屏风，她自己躲在屏风后头，就跟客人你一句、我一句地争论起来了。客人说了一条理由，她就驳一条;她说了一条理由，客人也驳一条。旁边的人都听得入了神了。末了儿，客人觉着没有什么可说的了，站起来直夸谢道韫的口才，王献之也挺佩服他这位嫂子。

　　其实，王献之跟他父亲王羲之一样出名。他曾经和两个哥哥一块儿去拜访谢安。两个哥哥没完没了地说了好多大俗话。王献之坐在一边只跟谢安客气了几句。他们走了以后，有人问谢安：“您看王家这哥儿几个怎么样?”谢安说：“那个小儿子不错。有本事的人往往不一定爱说话。我看他的话不多，又不俗气，恐怕有点儿能耐。”

　　有一天黑夜，王献之在书房里睡觉，忽然被一阵响声吵醒了。他睁开眼一瞧，原来是几个小偷儿摸进屋里，正在偷东西呐!王献之故意地打了一个哈欠，说：“小偷儿，那块青毡子是我们家的旧东西，没有什么用处，你们可以不要它。”小偷几吓得一愣，连忙放下东西逃走了。

　　王献之从小就跟他父亲学写字，一写就是大半天。有一次，他正握笔写字，王羲之从他身后边猛地一下抽他手里的笔，可是他把笔握得紧紧的，一点儿也抽不动。王羲之又惊又喜地逢人就说：“这孩子往后准有出息!”果然，王献之以后也成了个有名的书法大家。后来大伙儿把他父子就叫“二王”。以后多少年，凡是练习书法的人没有不临摹“二王”的。

　　谢家和王家出了不少名人，声望也就更大了。所以桓温死了以后，晋孝武帝让谢安做了宰相。谢安比桓温办事稳当，又很会和人打交道。这么着，东晋朝廷就安定多了。过了些日子，谢安听说北方的前秦有意要攻打南方，就加紧准备起来。